中国丰富的石榴资源和悠久的利用历史,成为中国石榴文化产生的物质基础。中国石榴文化的历史与石榴在中国的传播、发展的历史密切相关。石榴自西汉传入中国,在漫长的繁衍、传播、发展过程中,不断适应中国的地理环境和人文精神,形成了众多各具地方特色的品种品系资源,衍生出蕴涵丰富、寓意吉祥、形式多样的文化内涵。石榴在中国的传播和发展,不仅丰富了我国植物种质资源,而且对中国社会、经济、文化等各个方面产生了深远的影响。中国石榴文化的历史分为萌芽时期、发展时期和繁荣时期三个阶段。
一、萌芽时期
西汉至三国时期,是石榴引入、繁衍、传播的初始阶段。作为珍稀的外来物种,石榴传播发展的一般轨迹是皇家宫殿园林、达官贵族庭院、普通百姓庭院,历经数百年,石榴才由珍稀的外来物种,演变为部分普通百姓能够种植的树种。石榴被引入,并经缓慢传播,进入到古代部分百姓庭院种植,为石榴文化的萌芽奠定了物质基础。
这一时期,石榴开发利用,由单纯的园林绿化珍稀树种向庭院绿化、栽培果树树种的转变。石榴果实不仅作为果品食用,石榴开始进入中药领域。约成书于汉末的《名医别录》(佚名著)将石榴作为中医药收入,列为下品。据考证,这是历史上首次对石榴入药的文字记载。
石榴花果并丽,深受社会各个阶层的喜欢,开始成为古人诗文意境的一个构成要件。汉朝无名氏《汉乐府诗·黄生曲三首之一》曰:“石榴花葳蕤”,形容石榴花无比艳丽;汉朝蔡邕《翠鸟》曰:“庭陬有若榴,绿叶含丹荣”,这和后人吟咏石榴“万绿丛中一点红”有异曲同工之妙。汉朝无名氏《黄门倡歌》曰:“缝裙学石榴”,把红裙和艳红的石榴花联系起来,这可能就是石榴裙的雏形。其它文献亦出现对石榴的记载。张衡《南都赋》有“梬枣若留,穰橙邓橘”的记载,“若留”即石榴;刘歆《西京杂记》云:“初修上林苑,群臣远方各献名果异树,有安石榴十株。”
二、形成时期
西晋至南北朝时期,石榴在中国传播已较为广泛,且石榴栽植技术较为成熟,为石榴文化的形成和发展奠定了物质基础。贾思勰《齐民要术》详细记述了石榴的栽植、扦插、冬季防冻等方法,说明当时石榴在山东地区已经有栽培,且形成了一定栽培技术。潘岳《闲居赋》中,有“石榴蒲桃之珍,磊落蔓延乎其侧”之句,述其洛阳居室园林之盛况。
有关文献和诗赋明确记载,晋代或之前用石榴造酒,石榴用于解酒和治疗疾病,已经较为普遍。《齐民要术》记载,把干姜、胡椒末及石榴汁置入酒中后,火暖取温,制成胡椒酒,这一方法民间流传甚广;陶弘景《本草经集注》,将石榴列入果部的23味本草药物之一;潘岳《河阳庭前安石榴赋》曰:“御淐疗饥,解醒止疾”; 梁元帝萧绎《咏石榴诗》曰:“西域移根至,南方酿酒来”。
北齐开始,出现了赠送石榴寓意多子多福的民俗。《北史》记载:北齐安德王高延宗娶李祖收之女为妃,文宣帝高洋来到李妃的娘家做客,李妃母亲呈献两个石榴。文宣帝不解其意,这时皇子的老师魏收说:“石榴房中多子,王新婚,妃母欲子孙众多。”自此始,中国出现了用石榴预祝新人多子多孙的风俗。
石榴花、果火红艳丽,吻合中国传统大红喜庆的节日氛围;石榴籽粒多且丰满,契合传统中国家庭多子多福、后继有人的心理期望,致使石榴这一外来物种成为中国古代最受欢迎的吉祥象征,并衍生出各种各样的表现形式和表现手法,成为剪纸、年画、民谣、民歌等传统艺术不可或缺的重要素材。石榴作为一种吉祥物的载体,寄托了古人对生活的美好愿望和无尽遐想,从而使中国石榴文化进入了形成和发展的关键时期。
朋友间赠送石榴以示“送榴传谊”、鬓边插石榴花等民俗也开始出现在诗词中,美艳的石榴裙开始成为美人的代名词。南朝萧纲《和人度水》曰:“带前结香草,鬓边插石榴”;南朝何思澄《南苑遇美人》曰:“风卷葡萄带,日照石榴裙”;南朝王筠《摘安石榴赠刘孝威诗》曰:“相望阻盈盈,相思满胸臆”。
西晋开始,石榴不仅是诗文意境的一个构成要件,而且开始成为诗文意境的中心意象,专门描写石榴的诗、赋等主流文学作品开始大量涌现,留下了诸多描写石榴、赞美石榴的绝世独篇。晋代潘尼《安石榴赋》曰:“安石榴者,天下之奇树,九州之名果。是以属文之士,或叙而赋之,盖感时而聘思,赌物而兴辞”;南朝江淹所写的《石榴颂》曰:“美木艳树,谁望谁待……照烈泉石,芳披山海。奇丽不移,霜雪空改”。文人墨客通过石榴这一中心意向来抒发情感,赋予了石榴更多的文化内涵和人格魅力。
三、繁荣时期
隋唐之后,石榴在中国进一步广泛传播,逐渐形成了陕西临潼、河南荥阳、山东峄城、安徽怀远、四川会理、云南蒙自、新疆叶城等久负盛名的石榴产地,出现了众多各具地方特色的品种品系资源,并衍生出蕴涵丰富、寓意吉祥、形式多样的文化内涵,使石榴文化发展更加繁荣。这一时期,描写石榴的诗词歌赋等文学作品大量涌现,李白、白居易、韩愈、李商隐、柳宗元、陆游、王安石、苏轼、欧阳修、徐渭、唐寅、吴伟业等文学大师都有吟咏石榴的诗词,助推了石榴诗词等文学作品达到历史高峰,出现了孔绍安的《石榴》、李白的《咏邻女东窗海石榴》、韩愈《题张十一旅舍三咏·榴花》、陆游的《山店卖石榴取以荐酒》等众多传世不朽佳作。石榴作为绘画的中心意向或构成要件,这个时期也大量地出现在古代画家的画笔下,传世佳作有徐渭的《折枝石榴图》《墨竹石榴卷》、沈周的《卧游图》等。
石榴成为盆栽、盆景创作的主要树种之一。清朝嘉庆年间,苏灵著有《盆玩偶录》二卷,把盆景植物分为:“四大家”“七贤”“十八学士”和“花草四雅”,其中石榴树被列为“十八学士”之一。
石榴被更广泛地应用于中药领域,孙思邈《备急千金要方》、唐慎微《证类本草》、李时珍《本草纲目》等中医著作均作了详细的记述,关于石榴入药的偏方、验方民间也流传甚广。石榴也作为一种天然的染料植物,开始应用用于染布行业,明代初期刘基《多能鄙事》记载了使用皂斗子及酸石榴皮煮染的方法。各地民间亦传有用石榴皮染土布的方法。石榴寓意多子多福的吉祥图案,成为年画、剪纸、服饰纹样、建筑纹样、瓷器画、玉雕、木雕、砖雕等工艺美术最常见的素材。各地涌现了以“张骞引入石榴”“拜倒在石榴裙下”“石榴仙子”“石榴花神钟馗”等众多关于石榴的神话、传说、典故。石榴作为素材,成为民歌、谚语、民谣、童谣、歇后语、对联、谜语等民间文学描绘的对象。
石榴作为团圆美满、多子多福、吉祥如意的象征,开始成为中秋、端午、七夕、重阳等传统节日,以及庆生祝寿、婚丧嫁娶、祭祀庆典等仪式、活动中不可或缺的寓意元素,并形成一种相沿成习的民俗文化现象。
—本文摘自郝兆祥等编著的《中国石榴文化》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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